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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1月，西奥多·彭德格拉斯向美国沃尔格林（Walgreens）连锁药店应 聘店内管理员一职，但遭到拒绝，这使他大为震惊。药店告诉他，根据一家 名为ChoicePoint的背景筛查公司的报告，以前的雇主曾指控他“存在收银机 欺诈和货物偷窃的行为”，价值总计7313美元。“听到此事我都想哭了，” 彭德格拉斯表示。在美国，市场价值超过40亿美元的雇员背景调查业正在蓬 勃发展。各家企业多依靠ChoicePoint及其主要对手以及数百家小型同类调查 公司提供的数据，主要对中低职位的求职者进行筛选和调查。一些雇主自 “9·11”以来在雇用员工方面变得十分警觉；另一些则喜欢把以前由人力资 源部门或老板自己所承担的招聘员工的任务交给高效的第三方公司。不论初 衷是什么，雇主们都对批量制造的背景调查报告愈加依赖。这些报告很大程 度上来自匿名的信息源，有时并不准确甚至有失公平。
彭德格拉斯面临的指责源于之前在RiteAid公司的一份工作。2005年年末，25岁的彭德格拉斯第一次坐到了管理层的位置，成为Rite Aid在费城一家门店的主管领班。由于得到老板的信任，他被任命统管收银柜台、银行存款和货物配送。但2006年1月，门店一位行政人员指控他偷东西和为DVD碟片少付了钱。虽然他否认指控，但该人员说警察就在外面，如果不认罪就会逮捕他。彭德格拉斯写了一份声明却没有承认偷窃，不久他被解雇了。
后来，在一次有关失业赔偿的听证会上，彭德格拉斯胜诉。一位州劳动仲裁官裁定Rite Aid未能提供足够的证据，并判彭德格拉斯获得近1000美元的补助金。然而Rite Aid已经把盗窃报告提交给了有70多家零售商使用的、由全美最大的企业雇员调查公司ChoicePoint运营的数据库。ChoicePoint公司总部设于树木茂盛的亚特兰大郊区，主要向客户提供应聘员工的背景资料审核，全美最大的100家公司中的一半以上都是它的客户，其中包括美洲银行、联合健康集团和联合包裹服务公司等知名企业。
现年27岁的彭德格拉斯目前在费城一家星巴克店里制作拿铁咖啡。这家咖啡连锁公司没有聘请审查企业对入门级的员工进行背景质询。彭德格拉斯目前年收入为1.7万美元，比在Rite Aid时少了30%；他还担心自己的职业生涯已被拽离正轨。“我在那家商店工作很努力，那些指控都不是事实，”他表示，“要是我真偷了7000美元，我早就被关起来了。”
Rite Aid拒绝对此发表评论。ChoicePoint的女发言人表示，公司的背景报告不过是传递出由先前的雇主所提供的信息。
丰厚的利润
雇员背景调查已经成为人力资源领域极为有利可图的一块业务。以美国加州波威市的First Advantage公司的调查业务部为例，去年其利润飙升了47%，达到2900万美元，收入增长了20%，达到2.33亿美元。位于加州欧文市的HireRight公司财报显示，去年利润所得上涨44%至900万美元，收入达6900万美元。为了占领这个快速增长的市场，英荷合资的信息提供商里德·埃尔塞维尔集团（Reed Elsevier Group）今年2月同意以41亿美元收购ChoicePoint，这比其股票溢价50%。
看看美国人力资源管理协会的调查，便可了解里德·埃尔塞维尔集团为何热衷于扩大其雇员审查业务。在2004年该协会的一份调查中，96%的人事主管们表示，他们所在的公司实施了对应聘者的雇员背景调查，而1996年这一比例不过51%。2/3的大公司表示，它们委托第三方公司进行调查，而且很多公司不仅调查求职者，还调查现职员工。
背景调查很大程度上超出了人们所熟悉的公共犯罪记录查验。ChoicePoint及其竞争对手通常以每人60到80美元的价格汇编出一份被调查者的数字档案，包括学历、信用记录以及来自朋友、过去的老板和同事的采访资料。电访中心的工作人员佩戴耳麦，向这些人询问有关被调查者的工作习惯、个人性格以及是否有吸毒和酗酒问题。凭借公司的金字招牌，由这些工作人员汇总入库的专有数据看上去似乎十分权威，但是一些信息有时会存在谬误、影射甚至完全错误。
“你不会相信人们告诉你的，”玛丽·戈查尔说道。她从1999年开始就在马里兰州奥文斯米尔斯市的一家名为“就业背景调查公司”的中型企业中从事电话采访。她和同事曾在电访中听到一位父亲说再也不会雇用他的儿子了，因为他遗漏了家族生意中很多工作。另外一位雇主则控告一名过去的员工偷窃，并要求就业背景调查公司帮助找到这名雇员（公司拒绝了他）。“我们把每个记录都放进（数据库），”戈查尔一边说一边修改着为零售商宜家家居、匹兹堡一家诊所和得克萨斯一家工程企业所作的背景调查。她的老板、就业背景调查公司的首席执行官理查德·库兰表示，公司的数据离准确无误的标准还有相当的距离。“我们对人们负有很大的责任，”他补充说。
但是业内资深人士、加州诺瓦托市的就业审查资源公司总裁莱斯特·罗森表示，“这是个不规范的行业，钱好挣而且没人注重规则，也没人聘用高素质人才”从事调查工作。
61岁的西伦·卡特是密歇根州的一位失业卡车司机。他正等着自己的名字从一个在运输业广泛使用的审查数据库中被清除掉。2006年5月，美国劳工部一位行政法官裁定马尔登运输公司（Marten Transpont）以卡特的18轮货车运输存在安全问题为由解雇他是违法的。卡特在2005年6月被解雇前仅仅为这家公司干了两周。法官判卡特获得超过3.1万美元的损失赔偿并由公司补发薪水，同时责令马尔登运输公司在由弗吉尼亚州福尔斯彻奇市大型调查公司USIS汇编的报告中删除“所有不利的工作记录信息”。USIS曾是美国联邦人事管理局的直属机构，于1996年实行私有化。该公司仍然负责调查公务员并运行着一个由2500家运输公司所采纳的就业记录数据库——Drive-A-Check，简称DAC。
虽然在法律上赢得了官司，但卡特的DAC报告依旧显示马尔登运输公司因“大量投诉”和“违反公司规定”而开除了他。“没有人会雇用我，”卡特表示，他从退休金中取出了5万美元作为自己和妻子的家用。货车运输企业J.B.Hunt运输服务公司“跟我说我有过太多的投诉，所以不会聘用我。我告诉他们我赢了官司”。Hunt公司拒绝发表评论。
马尔登运输公司已经对劳工部的裁定进行上诉。公司的辩护律师史蒂芬·迪图利奥表示，删除卡特DAC档案中大量有争议的记录对于公司来说就是一种“欺诈”。“导致与他解除合约的原因描述是准确的，”迪图利奥认为。
47岁的约翰·格里菲斯2003年10月也在劳工部告赢了老东家亚特兰大内陆运输公司。行政法官判定公司2001年12月以格里菲斯的卡车安全性为由解雇他是违法的，责令公司删除DAC档案中对其不利的工作记录信息。
公司的内部人士（不清楚是谁）曾知会DAC工作人员：格里菲斯被解雇且由于过往劣迹不具备上岗资格。最终，公司2004年1月删除相关信息，至此这一信息的发布已有两年。格里菲斯表示，在此期间他无法在运输业找到工作。这位南加州艾肯市的居民虽然最近又能重新坐到方向盘前为一家托儿所运输货物，但此前他只能干些低薪的零工。“卡车司机的生死都由DAC掌控，”他说道，“他们轻点几下鼠标就能毁掉一名司机的整个职业生涯。”
恐惧中生活
USIS拒绝对任何个案发表评论。对该数据库的满腹牢骚使得“DAC”在业内成为流传甚广的动词，常听到司机感叹“被DAC了”。为了回应从业者对数据库的忧虑，USIS的官员在面向卡车司机的广播访谈节目中为公司进行了辩解，声称背景调查在法律上是必要的，信息普遍是准确的，能防止那些不够资格的司机上路。
然而，在图尔萨市的USIS商务服务部的市场开发与联络总监克丽丝滕·特里承认，没有哪个系统会完全杜绝错误和不当。“某人恶意地将负面信息输入数据库，这是有可能的，”她说，“我们并不是想要排挤司机或者破坏他们的就业机会。”特里表示，当司机对调查报告提出质疑时，USIS会询问负面评论的信息源要求其证明。USIS并不会预先寻找这些证据。“理想状态下这是种很好的解决方法，”特里表示，但这可能会打击前雇主提供信息的积极性。
美国联邦政府的《公正信用报告法案》涉及到背景调查企业，但该法并没有得到强制执行。法案指出审查者必须采用“合理的手段”来保证“最大限度的准确性”。该法还要求雇用者向遭拒的求职者提供一份背景调查报告的复印件。应聘者可对报告中的信息提出质疑和申诉，但是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只要求雇主在雇用新求职者前等待5个工作日，这往往使申诉变得毫无意义。据该机构负责隐私和身份保护业务的助理总监丽贝卡·库恩表示，近来该机构把重点从背景调查转到了身份盗用方面。
ChoicePoint就曾经由于散播个人信息而遇到过麻烦。1997年从信用局Equifax分离出来后，该公司在2004年出了问题，主要因为当时向山姆俱乐部门店提供了价值40美元、能使小型企业获取求职者个人信息的软件包。支持保护个人隐私的人士指出，该软件无法核实使用者是否具备商业执照或者有合法的信息搜索目的，也许就是想窥探邻居或前男友。鉴于此，ChoicePoint公司放弃了该软件产品的销售推广。
随后在2005年，ChoicePoint被曝光向伪装成小型企业获取雇员背景资料的身份盗用机构提供了访问权，使这些机构得以获取人们的住址、社会保障号码和出生日期。2006年，ChoicePoint同意向联邦贸易委员会支付1000万美元的罚款，并向个人信息遭到外泄的16万名消费者总计赔偿超过500万美元。
“这是个不规范的行业，钱好挣且没人注重规则。”
业内一位资深人士透露
吸引消费者
如今，ChoicePoint标榜自己是背景调查业中的金牌标杆。“对于我们来说，重要的是确保所作所为尽可能准确，”高级副总裁比尔·惠特福德表示。公司每年从事1000万份背景调查，估计在美国市场的占有率达到20%。“与业务办理量相比，投诉量微不足道，”负责消费者保护的副总裁凯瑟琳·布莱恩特说。联邦贸易委员会从2005年至今接到了关于ChoicePoint的投诉695起，其中一部分是当年身份泄露案的遗留案件。USIS的被投诉量位居第二，为89例。 ChoicePoint现在试图吸引普通消费者成为客户。公司售卖录用前的自查报告给那些想知道雇主了解到自己哪些信息的求职者。每份报告依范围不同售价24.95美元至75美元不等。不过，精明的消费者能少花点钱：根据美国联邦法律规定，公民个人有权以通常最多10美元的最低价获得一份由背景调查企业汇编的个人报告副本。 除了价格，审查企业还在拼速度。科罗拉多州常青市的HRPLUS公司能在72小时内完成5份介绍人电访。在就业背景调查公司，办公室墙上的白板上最近庆祝着一项公司新记录——一个由24人组成的小组一周内完成了1025个调访任务。调查企业声称它们的服务至关重要且充满生命力。它们称，在许多行业雇主们对员工犯的“小事儿”不会提起诉讼，但会把这些“瑕疵”报送给雇用数据库。USIS表示，其零售业记录在过去几年已经甄别出3万多名存在盗窃行为记录的求职者。这些盗窃报告全部与先前提供该信息的雇主再次核实过，然后才与寻求信息的公司共享。 然而错误还是会发生，而且一旦员工被打上标记，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从事零售业。两家审查公司就在英格丽德·莫拉莱斯的个案中犯了错误。2001年，时年26岁的莫拉莱斯成为佛罗里达州博卡拉顿市萨克斯第五大道百货店的一名化妆师，仅仅一个月后就遭到辞退。萨克斯引用了由现在已被USIS收购的一家零售业审查数据库和佛罗里达州当地一家稍小的审查企业——商户安全交换公司所提供的报告。报告指出莫拉莱斯曾在1995年因“未经授权使用”价值数百美元的货物被Burdines百货商店解雇。莫拉莱斯否认了这一指控。但是直到莫拉莱斯在2001年下半年向联邦法院起诉Burdines和两家审查公司后，她的个人信息才被修正。USIS删除了负面的信息，商户安全交换公司修改了描述，变成仅仅因她使用员工打折卡而“违反公司规定”。2003年一位法官驳回了她的诉讼请求，改判Burdines公司（现为梅西百货公司一部分）没有损害她的名誉，而且审查公司也未违反法律。MAF 背景调查公司（前身即商户安全公司）的发言人表示“错误确实发生了”，而莫拉莱斯的案子也说明为什么求职者需要自查员工背景报告。USIS和梅西公司都拒绝对此评论。现年33岁的莫拉莱斯已经是3个孩子的母亲，她透露说，遭到解雇以及无法再次找到商场化妆柜台的工作导致她的家庭财务状况在几年当中都很糟糕。现在她丈夫的建筑事业有所起色，她也在家帮助打理。但是她对背景调查报告仍然心有余悸。“它毁了我的全部事业，也令我感到羞辱，”她表示，“他们在你的档案中随意添加内容，让你找不到工作。”
作者：查德·特休恩（Chad Terhune）
译者：赵斌
